敬那些,我們不曾想過,也不想去過的生活



你的日常生活是什麼模樣?

早上的咖啡、中午的漢堡、晚上價格稍貴但還可以接受的拉麵,舒適的睡床、乾淨的浴室、周末和朋友一同前往的電影院。你可曾想過,這些對我們來說再自然不過的事物,並非如此理所當然的存在?

讓我們一起來讀,一位台大學生最真誠的生活反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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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二早八羽球課的雙打奇蹟似的打得相當順手,騎車到台大醉月湖旁的Café買了美式熱狗堡和維生的拿鐵,等餐中瞥見湖畔旁一群上寫生課的老人。戴著貝蕾帽的畫家正在指導,老太太老公公們怕忘記步驟紛紛拿起相機拍攝連連,人群們之間互動溫柔可愛。過去和畫家攀談,詢問推薦的美術用品社就聊開來。

  接著把精神投入教繪圖軟體的設計課。教授講解的技巧,學生們專注聽著、有遺漏就互相請教或求助助教。

  時間飛快,下課聲響,專注解除而飢餓大作,和朋友嘻嘻鬧鬧去用了午餐。

  回到宿舍沖了澡、仔細把睡太晚而沒有處理的鬍子刮乾淨,天漸漸涼了,換上厚磅數的棉質T恤,將短靴的鞋撐取出,確認皮革的挺度如舊,踏上它,拉著包包、另一手捧起想消磨的幾本書出門。走進咖啡店,擺出筆電和雜書,又點了一杯拿鐵維繫生命。

  這是我目前台大進行式的生活,也是台大很多學生的生活,學習、跟朋友相處、為了未來準備、有人玩社團,受到支持,生活沒有一點經濟上的擔慮。看著未來,我有懼怕的,但期待的更多。

  正在年輕上頭,我們總是看著前方想前往的航線,所以很容易看不到那些
我們不曾想過,也不想去過的生活。

  一個暑假,想說身為一個老么,回家多陪父母。

  但白天父母都上班或出門,所以除了家教、帶團練唱合唱比賽、繪畫閱讀,和自己進修之外的時間,幾乎都是和高中朋友們一起四處去。每天朋友們開著車帶我四處上館子去吃飯,唱歌、然後租電影去朋友家的視聽室看。

  因為以前就讀的高中是私立學校,許多同學家經濟狀況還不錯,暑假出去常開的車,不外是Benz、Audi或BMW新穎的款式。開學的時候大家去買衣服,如果有人喜歡上某些牌子的服飾或鞋子,其他人也常跟著購入,一起穿著出門。

  看到這裡大概讓某些人覺得有些不舒服。二十歲的年輕人,自己都沒賺幾分錢還這樣逍遙的度日子,也會有很多人這樣碎念,但在朋友們的眼中,這卻是他們「最自然」的生活常態。

  如果看看其他面向,雖然各具不同的性格,但幾乎團體裡的所有成員都是「傳統觀念」裡的好孩子,教養好、對於喜歡的事物會追求跟努力、富同理心。更膚淺一點說,成績都讓他們順利進入了第一志願的學校,課業之餘致力於培養興趣專長。並不是糜爛度日的小孩。只是我們都把幸福的生活過得太理所當然。

  天大夥看電影,我上完洗手間正要回視聽室時,看見朋友家巨大厚實、建材昂貴的旋轉樓梯上,一位看起來年近六十的女性清潔員,跪靠在階梯上,一階一階的擦拭著華麗的樓梯。巨大潔白莊嚴的樓梯和清潔婦褪色有污漬的衣服呈現巨大的對比。那樣的一刻深深留在我心中,在生活的推移間微妙地刺激著思考的癢處。

  想起一本自己相當喜歡的書,Barbara Ehrenreich的《我在底層的生活》。該書作者實際進入美國勞工階級體驗「底層」生活,隱藏自己原本的職業跟教育背景、靠身體的勞動掙錢。檢視在美國社會裡,一個低教育背景的勞工,是否能藉由工作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更好,或退一步──是否能承擔生活所需的開銷?

  過程中,作者感受到勞力工作者求職時的不受尊重、經濟上的困頓、由於過低的工資和過高的工時造成的身體上的傷害、反覆沒有發展性又低尊嚴的工作對人的人格和精神的扭曲和破壞。同時作者也推翻許多刻板觀念,例如:即使未經過高等教育,仍然有許多有想法的人和具有優秀幽默感的人。

  這本書揭開許多我們不曾看到的社會角落。最令人深刻的是,作者發現雖然這個社會上有許多貧窮的族群,但在主流文化和媒體中,幾乎看不見他們的身影。電視劇和電影、小說的主角,可能是律師、大商人、作家或舞者等等,就是很少以窮人為主角,根本少有真實反映貧困者生活的作品。

  而這樣的美好泡泡,很多時候讓生活辛勞、社會地位不佳的勞工階級感覺:似乎他們才是那個沒有被邀請進入美好世界的人。

  人們對貧窮的歧視簡直成了主流文化。

  曾覺得在工廠工作應該不是件太困難的事,冒著好奇跟冒險的心態去食品加工廠體驗。那樣的經驗簡直讓我終生難忘。從早到晚幾乎就是不停的工作,沒有太多的休息,時間變得好漫長,如此忙碌卻又如此空虛。環境惡劣,手腳常泡在潮濕的環境和刺激性的液體中而皮膚不適,高熱的鐵具要用手直接碰觸,我簡直無法相信那些工人是如何做到的。還有搬不完的重物。工時也會佔你便宜少算你時間。沒有尊嚴、無法給意見。你如果不想來就不要來我們馬上找人代替你。對身體也有非常大的傷害。但那些別無選擇只能來做苦工的人只能熬過去。

  我觀察了工人們的人口組成,主要是年輕男性跟中年人(男女皆有),年輕人許多都是沒有能力繼續升學、又受困於台灣對分數後段學校的印象而找不到好的工作,或是只考得上私立大學又需要自己賺學費的人。中年女性大多是沒有一技之長,或是要照顧小孩無法做正職工作的人。中年男子則大多是外勞,或是沒有學歷的工人。年輕人還算幸運,不是只能選擇這樣的工作,而中年人就處於求職條件上的弱勢,市面上的企業幾乎都有年齡限制,去知名連鎖咖啡店打工的朋友、去大型服裝公司品牌的朋友,都透漏了公司對應聘者的年齡有不對外公開的限制,好比三十歲以上的求職信就是直接丟掉等等。

  在台大就讀,會感謝很多東西,感謝社會提供的資源、感謝教授為我們開啟對學科的興趣、感謝朋友們跟自己的互相激勵。但也很有多看不到的部分,台大的學生幾乎以北部人為主,而且經濟平均水準也高於台灣一般家庭。而許多台大的學生幾乎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太多學習上的困難,一路優異、一路受到稱讚。能被篩選進來的,大多是人生曲線至今一直往上攀升的人。許多人專注於如何讓自己更優異、專注在自己的不斷進步上。

  而我們的媒體又對於社會底下的階層興趣缺缺,處處布滿的是行銷廣告。殘酷的生活被隱藏的巧妙,讓許多不曾嘗過辛苦的新一世代,對於關懷弱勢沒有觸發的機會跟概念。舉個例子:小孩子連玩具是用多麼殘酷而剝削的方式製造出來的也不知道。

(以下相片來自香港攝影師Michael Wolf)

  
  
  
  
  常深深感謝閱讀,閱讀提供了我們許多管道去看見不同階層的生活、看見其中的細節、看見那些我們不曾想過也害怕去體會的生活。因為看見了世界這樣的殘酷,讓人更加珍惜學習的機會、更加去思考自己是誰,把握能學習的時間努力成長、並且培養出願意尋找途徑去為社會去付出的行動力。培養自己對社會的關心,對不同種文化的認識跟包容,讓所謂的優秀不侷限在狹小的自身,而反饋於投資自己的社會。我覺得是新一世代的人可以共同努力的。

  珍惜每一陣刺激。




! Tim C.
(圖片來自香港攝影師Michael Wolf

-2013/10/19